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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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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
池霏苒不是沒把盧芙的慘劇和商崇硯聯想到一起, 但商崇硯每次都會表現得大義凜然,擺出一副不屑於做皮/肉/生意的清高面孔。

好幾次端倪都指向他,可商崇硯有相當完整的不在場證明。

女人的第六感最是靈敏。

她的直覺告訴她, 就算盧芙的事於他無關, 他也鐵定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。

倘若他真如他所說的那麽正直,就不會在聽說了商清樺的偷竊行為後無動於衷, 想著怎麽遮掩了。

池霏苒一直很好奇,她上大學那會兒被人堵在路上毆打,對方是怎麽知道她的容貌和具體坐標的。

在最青春靚麗的年紀, 打扮和衣品都是時下最流行的, 混在人堆裏, 單看背影都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。

她當時之所以那麽惶恐, 就是因為對方每次出現都是精準襲擊, 而且沒有傷及她的要害。

就好像非常恨她,卻不敢動她,只是想讓她放棄追查。

霍祈安的軍方身份是目前她手裏最大的一張牌, 不到萬不得已,不能給國家添麻煩。

所以今天她在商崇硯面前只是輕描淡寫地試探, 要是能詐出什麽意外之喜她就賺了。

高端的博弈裏,永遠是打信息差, 她只有像這樣故弄玄虛, 才能讓手中的籌碼發揮到最大作用。

商崇硯顯然不好奇她的靠山想對他做什麽,他只想知道池霏苒的靠山是誰,自己有沒有把她的靠山一起扳倒。

眼下他的妻兒都在車上等他, 他也沒有多長時間和池霏苒軟磨硬泡, 瞇了瞇眼,冷哼一聲, 淡漠道:“你攀上誰關我什麽事?我只希望你檢點一點,不要恩將仇報讓醜聞波及到我們商家。t”

恩將仇報?

池霏苒冷笑一聲,倍覺諷刺。

他在她成長發育的黃金時期,施舍一般地投餵殘羹冷炙是恩?

還是當她被造黃謠時坐視不理是恩?

他冷漠地做了無數次幫兇,要不是罪魁禍首另有其人,他是洗脫不了罪名的。

她今天是要去給盧芙掃墓,才會在去墓地告慰亡靈之前,找商崇硯要前往墓地的通行證。

盧芙父母雙亡是個孤兒,她的死亡證明需要監護人來開。

商崇硯作為有能力撫養盧芙的成年人,在盧芙過世前領養了她。

這裏面還有一個烏龍。

原本領養盧芙的人是商慶之,在實際走報批流程的時候,紙上的人卻成了商崇硯。

如今她想給盧芙上香,還得征得商崇硯同意。

就是因為這個烏龍,池霏苒逐漸覺得商崇硯是個心理變態。

這層不清不楚的關系,給商崇硯貼上了一層保護色。

只有一來就在和商崇硯的較量中占據制高點,她能順利見到盧芙的墓碑。

果不其然,商崇硯松口了:“說這麽多,你不就是想去祭拜你的故友嗎?姑且看在你還有心有肺的份上,我可以給墓地的負責人打電話,讓他放你進去。”

池霏苒得逞,眼底卻沒有笑意,陰陽怪氣地說起反話:“托你的福了。”

商崇硯面無表情地說:“不客氣。”



霍祈安幫她尋回的贓物裏,既有王莉芳的嫁妝,也有霍祈安送她的掐絲琺瑯,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。

現在告發商清樺已經沒有什麽效果了,正如商崇硯所說,只會讓王莉芳在商家的處境難堪。

不過她像這樣拿在手裏也覺得燙手。

嚴格來說這些都不是她的東西,只不過曾經以及即將送給她罷了。

池霏苒在去給盧芙掃墓之前,先是到花店買了一束新鮮帶著露水的雛菊,而後繞道在盧芙跳江的江邊停下。

跨江大橋是京城政府官員們引以為豪的基建成果和政績,今年以工程建設的最高榮譽頻繁在社交媒體上刷屏。

橋面平坦,承重量可達上億噸。

橋墩是由結實的鋼筋水泥鑄造的,或者說是由無數勞工的心血澆灌出來的。

在波瀾壯闊的江面上,曾經出現了觸目驚心的浮屍。

嬌艷的花季少女破碎雕零,連確認身份都花了半個月的時間。

在她絕望地投入江中時是有姓名的,而被找到時人們只能用“死者”來稱呼她。

池霏苒當初毫不懷疑在追查真相時會落得和盧芙一樣的下場。

可是彼時的她堅韌又勇敢,做著吃力不討好,卻對她很重要的事。

橋墩下是一望無際的江灘,近兩年已經被打造成了京城裏首屈一指的濕地公園,就連非工作日也有很多大學生情侶在江邊漫步,在比人還高的蘆葦蕩裏傳來歡聲笑語。

池霏苒環顧四周,見四下無人,便蹲下身來,暴殄天物地用珠寶堅硬的手柄開始刨土。

她鍥而不舍地挖了一個小時,終於在草皮上挖出了一個直徑深度都接近半米的坑。

珠寶上的金屬大多是金子,質地很軟,用作工具不是很趁手。

池霏苒卻執意用價值連城的東西為盧芙添置祭品。

對於她來說,這些身外之物不重要,盧芙才重要。

她是她不見天光的黑暗裏與她並肩作戰的夥伴。

這些貴重物品雖然被商清樺偷竊後不幹凈了,卻仍然能讓盧芙在黃泉路上成為最富有的鬼魂野鬼。

她們曾經約定好的,茍富貴,勿相忘。

盧芙之後,再也沒人知她懂她。

在經濟開發,政府花大力氣進行轉型改革以後,萬丈高樓平地起。

輝煌背後,是求助無門的冤魂。

墓地的價格炒得比房價還高,讓商崇硯提前給盧芙占位的行為變得像是無比正確的投資決策。

商崇硯最惡劣的時候用挖墳威脅過她,打那以後她便知道貧富差距為這個魔幻的世界帶來了什麽了。

墓地那邊在規範管理,只讓送鮮花和打掃塵土,什麽多餘的行為都不能有。

池霏苒一絲不茍地將金銀財寶埋在橋下,又抱起淩亂的雜草在鏟平的泥地上拍了兩下,轉而起身到達了墓園。

……



池霏苒名花有主前,在萬克的追隨者不計其數,都變著法的獻殷勤。

有的是正兒八經的異性追求者,抱著或許會歪打正著的僥幸心理,示愛求偶。

有的是純粹被她的工作能力震撼,真心想要在她屁股後面撈得一點好處。

劉魯一開始的針對讓其中立場不堅定的墻頭草知難而退了,篩下來的都是池霏苒忠實的崇拜者。

當他們知道池霏苒跟著劉魯出去,當著劉魯的面略施小計就談成了實單,不由對池霏苒頂禮膜拜。

池霏苒今天去給盧芙掃墓,沒有請假,壓根沒把公司的規章制度放在眼裏。

短暫跟她統一戰線了的劉魯幫襯了她一下,主動幫她補卡簽字,儼然把她當成了部門裏的搖錢樹,把臉打得“啪啪”響。

池霏苒見狀對著劉魯勾勾手:“我幹完今年就辭職了,你提前物色新成員吧。”

一般來說,要辭職的人是不會明目張膽跟上司交代的,會改變上司對辭職者的看法,在之後的職場競爭中喪失優勢,隨即而來的不是職位的讓渡,就是光明正大的邊緣化和排擠。

想當初池霏苒在上升期跑去生孩子,又在大殺四方的時候提辭職。

是非常幼稚而不理性的做法。

劉魯聞言,眼裏的驚愕不言而喻:“怎麽了,是我虧待你了?我改還不行嗎?”

他第一次嘗到被帶飛的滋味,意猶未盡。

池霏苒卻堅定地說:“我不是一個純粹的銷售,也是一名有理想的科研工作者。在我投身國家醫療建設時,這些高科技設備一直是被西方壟斷的。好不容易有了起色,卻這樣賺老百姓的錢,不是昧良心嗎?公司目前的發展方向與我的初衷背道而馳,而我真正想做的是打開國際市場。憑我一個人的力量,無法與萬克傾倒的大勢抗衡。現在公司的內鬥這麽嚴重,沒有必要再內耗了。”

他們男人不是愛談崇高的理想和格局,搞降維打擊嗎?

她也會談。

談論的話題上升了高度,就仿佛說出這番話的人都變得神聖了。

這個亙古以來的偽命題是時候打破了。

劉魯見自己未來都撈不到好處了,頓時勃然大怒,站在人力資源管理的角度痛斥池霏苒:“公司培養了你這麽多年,你就是這麽回報公司的?”

“回報公司?”池霏苒笑意盎然地說,“對不起,我只忠於我的祖國。”

劉魯被懟得啞口無言。

似啞巴吃黃連,有苦也說不出。

他軟了下來,投降道:“這麽說可就沒意思了,就不能拋開家國天下好好談嗎?我們這個小公司,可不能和國家比。”

池霏苒送他最後一句話:“那就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。天底下不止萬克一家做醫療器械的,也沒支付我競業費,我憑什麽要敬業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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